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砚周荣刚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科举,农家子的权臣之路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江河大爷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今儿的晚饭照旧是在院子里吃的。当一大盆和萝卜一起煮的鸡汤端上桌时,整个篱笆院都飘着香气。大房和三房依旧相对而坐,可鸡汤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被放到大房面前,而是在正中间。两个鸡腿自是大房两个孩子的,不过大房也未像以前一样将鸡汤霸占。陈砚坐着不动,而是对柳氏开口:“娘,我要喝鸡汤。”柳氏下意识抬头看向邹氏,发现她虽然脸色不好看,却也没阻止,咬牙站起身,给陈砚盛了半碗。陈砚只瞥了一眼就道:“没有肉。”他这话一出,不止邹氏,就连陈川都很不高兴。柳氏心里直打鼓,便劝他:“鸡汤比肉还补身子。”往常这些都是大房的,今儿他喝了半碗汤也够了。陈砚就看向陈得福:“大伯,我可以吃鸡肉吗?”陈得福神情缓和:“你是老陈家人,自是能吃的。”陈砚又问:“奶奶和我爹娘...
《科举,农家子的权臣之路全文》精彩片段
今儿的晚饭照旧是在院子里吃的。
当一大盆和萝卜一起煮的鸡汤端上桌时,整个篱笆院都飘着香气。
大房和三房依旧相对而坐,可鸡汤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被放到大房面前,而是在正中间。
两个鸡腿自是大房两个孩子的,不过大房也未像以前一样将鸡汤霸占。
陈砚坐着不动,而是对柳氏开口:“娘,我要喝鸡汤。”
柳氏下意识抬头看向邹氏,发现她虽然脸色不好看,却也没阻止,咬牙站起身,给陈砚盛了半碗。
陈砚只瞥了一眼就道:“没有肉。”
他这话一出,不止邹氏,就连陈川都很不高兴。
柳氏心里直打鼓,便劝他:“鸡汤比肉还补身子。”
往常这些都是大房的,今儿他喝了半碗汤也够了。
陈砚就看向陈得福:“大伯,我可以吃鸡肉吗?”
陈得福神情缓和:“你是老陈家人,自是能吃的。”
陈砚又问:“奶奶和我爹娘能吃鸡肉喝鸡汤吗?”
陈得福神色不太自然,还是强撑着道:“一家人说什么能不能的,想吃就吃。”
陈得寿和柳氏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。
陈得寿还看向天边,此时太阳已经下山,已经看不出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。
“娘,我要吃鸡肉。”
陈砚再次跟柳氏道。
柳氏被喊回神,趁着大房没变卦赶紧给陈砚盛了几块鸡肉。
看着碗被装得满满当当,陈砚终于对柳氏道:“给爹也盛一碗,娘也要吃,大娘说你们最近干活太累了,要好好补补。”
“大嫂?”
柳氏不敢置信地看向邹氏。
邹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,语气极冲:“吃吧都吃吧,一个个胡吃海塞吧!”
“你们两个真是傻得可以,平时干起活来跟不要命一样,鸡汤都摆在眼前了都不知道盛,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动手。”
卢氏骂骂咧咧站起身,给三儿三儿媳一人盛了一大碗,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后坐下来,大喝一声:“吃!”
那碗里飘来的香味实在勾人得很。
陈得寿和柳氏忙了一天,早就又累又饿了,这会儿哪里还抵挡得了鸡汤的诱惑。
鲜甜的鸡汤入口,肚子里仿佛有股暖气在驱除一天的疲惫。
此时已顾不得多想,埋头就大口喝汤大口吃肉。
卢氏捧着缺了口的大陶湾喝了口金黄的鸡汤,幸福地眯起了眼。
从过年到现在,还是头一回喝到鸡汤。
香,实在香!
再扭头看狼吞虎咽的三儿和三儿媳,卢氏更是高兴。
这两合该好好补补。
陈砚吃得慢条斯理,那仪态一看就是从大户里出来的。
这孙儿真真的聪慧。
可惜啊……
卢氏心里颇为惋惜,拿起勺子又给陈砚舀了两块肉。
她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。
陈川跳起来就喊:“你们把我的肉都吃光了!”
三房两口子动作一顿,纷纷抬头看向他。
陈砚懒懒开口:“鸡是我娘和阿奶养着,是家里的鸡,怎么就成你的了?咱还是不是一家人。”
陈得福给了邹氏一个眼神,邹氏一巴掌拍在陈川的后脑勺上:“喊什么喊,那不还有鸡头鸡脚吗。”
陈川平时吃的都是鸡腿鸡肉,哪里愿意吃边角料,当即就闹腾哭嚎起来。
邹氏气急了,把哭嚎的陈川拉进屋子里,关上房门就道:“别人饿死鬼投胎的,一盆鸡汤都抢光了,你哭有什么用!”
这话可就实在戳人心窝子了。
陈得寿和柳氏脸色都尴尬起来。
就连卢氏都气道:“骂谁饿死鬼投胎呐,老娘吃几块肉怎么了!”
对这等吵闹之事,陈青闱一贯是看不上眼的,饭也不吃就离开。
陈得福深深看了陈砚一眼,也起身离开。
这一下,桌上只剩卢氏和三房的人。
屋子里陈川又哭又叫,夹杂着邹氏的指桑骂槐,陈得寿和柳氏坐立难安。
陈砚将鸡骨头吐到桌子上,站起身把盆里剩下的鸡头鸡脖子之类的分给陈得寿和柳氏,这才开口:“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。”
卢氏也在一旁催促,想到田里那么些稻子还没收完,夫妻俩不再耽搁,将剩下的鸡汤吃了个干净。
就连大房没吃完的高粱饭都被陈得寿倒进自己碗里吃完了,可见平时根本没吃饱。
以往就算是农忙,老陈家也只煮高粱粥。
大房先从锅底捞几碗干的走,剩下没几粒米的水就是三房的吃食。
下地本就是体力活,喝一肚子水骗肚子,干不了一会儿活肚子就要抗议。
每每这个时候,陈得寿和柳氏就只能多喝水继续骗自己肚子。
可这两天不同了。
昨晚吃了白花花的肉,今儿一天三顿都是高粱饭,晚上还吃了鸡肉喝了鸡汤,夫妻俩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,放下碗筷就风风火火下地去了。
月光下,夫妻俩弯腰在田间劳作,有虫鸣鸟叫相伴,他们也不觉得孤寂。
伴随着大房的吵闹,陈砚进入梦乡。
临睡他只有一个念头:希望大房的糖衣炮弹攻势能持续久一点。
毕竟他爹娘很需要鸡汤补身体。
不过看邹氏今天的态度,大概是坚持不了几天的。
当第二天早饭变回粥时,陈砚暗道可惜,怎么就只坚持了一天。
今日他倒是没多话,把粥喝完一头扎进房间。
一泡尿后,肚子饿了。
陈砚把裤腰带勒紧些,继续埋头画画。
前世的陈砚画一张这样的图,一天足够了。可重生后,陈砚六年没拿画笔,手生了,再加上不顺手的“炭笔”,这速度更慢,等画完三张插话,已经过了六天。
是夜,陈砚隐隐听到有抽泣声,睁开眼一看,陈得寿正光着上半身泡脚。
窗外的月光撒进来,陈砚能清楚看到陈得寿血肉模糊的两边肩膀。
柳氏一边给陈得寿按抽筋的腿一边小声抽泣着埋怨。
陈砚听了会儿就明白了。
夫妻两没日没夜在田野忙活,终于把稻子全收了回来,如今要犁田再插秧。
老陈家没有牛,只能靠陈得寿拉犁。
一天下来,肩膀全磨烂了,腿也抽筋地不能动。
柳氏心疼自己男人,就埋怨大房不把他们当人,连饭都不给吃饱,人根本熬不住。
陈得寿沉默良久,才道:“明儿我跟大哥说说,农忙还是得吃饭。”
陈砚本来在装睡,听到陈得寿的话,当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:“我看到大娘和川哥躲在屋子里吃糕点,我趴在门口都闻到香味了。”
柳氏的手一顿,把陈得寿的腿往旁边一丢,气道:“你自个儿疼着去吧!”
走得多了,陈砚跟附近村子的人都认识了,见面打声招呼。
也是到这个时候,陈砚才知道当时杨夫子带他们种的田地是花钱租来的,种完就还给了农人继续耕种。
被拆穿时杨夫子毫无愧色:“若我专心农事,必会疏于对你们学业的教导,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前程?”
陈砚觉得自己该好好学学杨夫子的厚脸皮,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将撒谎说得如此清新脱俗。
乡野游走,倒是让四肢不勤的陈砚分清了五谷,知了天时,也对农家的贫苦有了全新的认识。
他这才明白老陈家有田地有房舍,还有稳定的月收入,实在算不上贫困。
那种家里田地少的人家佃田地耕种,辛苦一年,除开交给朝廷的税粮和地主的佃粮后,剩下的不足以填饱全家的肚子。
若有人得了病,要么熬好,要么等死,没有钱去请大夫,更吃不起药。
陈砚对这些农人多了些悲悯,他想自己往后若能爬上高位,必要尽尽为官的本分。
即便杨夫子再怎么压制,他们也在年底将五经通读完了,两人也该择本经了。
杨夫子自己治的是《诗经》,若两人也选《诗经》,后续教导就容易。
周既白倒是跟杨夫子选了《诗》,陈砚却选不了。
陈砚虽背了许多诗,始终学不会诗的意境。
杨夫子如何教他,也只能让他写出匠气十足,毫无美感的诗。
每每在这个时候,陈砚就格外佩服七岁的骆宾王能做出《咏鹅》这种千古名诗。
天赋是藏不住的,可见他在诗上毫无天赋,那也就不要为难自己,还是《春秋》更适合他。
他将此事告诉杨夫子时,杨夫子沉默了许久。
“你可知为何择《春秋》为本经的人极少?”
陈砚理直气壮:“学生不知。”
杨夫子轻抚胡须,道:“《春秋》文字简略,微言大义,科考考题可谓难以琢磨,或会因早早暴露政见而被政见相左的考官不喜而被落卷。”
陈砚本以为杨夫子要劝他放弃,谁知杨夫子话锋一转,道:“不过若能将《春秋》吃透,于往后入官场益处颇多。顾忠清曾批判士子畏难,多不治《春秋》。你能迎难而上,实在不错。”
何况治《春秋》的学生少,科考时竞争小,不失为一个好选择。
“只是,这《春秋》的先生极少,好的先生更是难得一见。”
杨夫子皱起了眉头,正思索去何处帮陈砚再找位先生,就听一个稚嫩的童音道:“学生又要劳烦先生了。”
杨夫子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陈砚。
此时的杨夫子是坐着,使得他要仰望陈砚。
他道:“为师的本经乃是《诗》。”
陈砚拱手,深深一拜,再抬头,已是面露愧疚:“因学生择《春秋》为本经,竟要劳烦先生如此高龄还要重新研读《春秋》,实在是弟子的不是。”
杨夫子手一抖,不小心揪下来好几根胡须。
他吃痛得吸了口气,不动声色地将胡须背在身后,方才道:“为师已四十有余,如今再研究《春秋》怕是来不及。”
“苏洵二十有七才开始闭门苦读,其后成一代大文豪,在唐宋八大家中占据一席之位;黄忠年近六旬方才在定军山一战中威名远扬;姜太公更是古稀之年方才遇上周文王,得以施展才华,建立不朽功业。先生不过四十,正是当打之年。”
陈砚一番慷慨激昂,让得杨夫子哑口无言。
最先发现他们偷吃鸡蛋的是卢氏。
每天卢氏偷了鸡蛋来就要数一遍,今儿个一打开盖子就察觉鸡蛋少了很多。
她惊疑不定地将鸡蛋数了一遍又一遍,没错,鸡蛋少了。
卢氏惊出一身汗,先怀疑大房是不是发现了,又觉得若是大房,肯定一个鸡蛋也不留,还要大闹一场。
总不能是三房两口子偷吃,那就只剩下一个人——陈砚。
卢氏撩起眼皮盯着陈砚,就见陈砚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:“昨晚吃的。”
卢氏迈着干瘦的剪刀腿冲到陈砚面前,一把揪起他的耳朵,咬牙切齿:“那是给你攒的媳妇本,你还敢偷吃?!”
陈砚疼得直抽冷气,头便往卢氏手上凑,想给耳朵减压。
这老太太看着一把年纪了,怎么手劲这么大!
显然卢氏没想放过他,手上力度加大,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:“还偷不偷吃了?”
陈砚赶忙讨饶:“昨晚我就喝了一碗米汤,都没看到几粒米,我太饿了奶,我爹娘也饿得睡不着,我们一起吃的。”
想到三儿子,卢氏手上的力道一松,旋即便是深深叹口气。
别的穷苦人家虽也是人拉犁,到底是兄弟几个轮换着来,她的三儿命苦,一个人拉犁。
一旁的陈砚捂着两边耳朵,偷偷打量卢氏一眼,见她愁得眉毛都打结了,就知道怎么对付老太太。
陈砚往老太太身边挪了挪,小声道:“奶,我爹两边肩膀一块好皮都没有了,昨晚腿抽筋得睡不着,再这么下去,身子怕是熬不住。”
卢氏苍老的面皮抖了抖,语气带了深深的怨气:“农忙正是要命的时候,每顿喝完清粥谁受得住!”
“所以阿奶,我们要想法子挣钱帮我爹娘补身子。”
陈砚将早就准备好的三张画拿出来:“咱把我的画卖出去就有钱了。”
从动笔开始他就想好了,必须要有个人带他去县城。
他的年纪太小,一个人去县城不现实。
他爹娘要忙着田地里的活儿,根本顾不上他,大房是肯定不会考虑的,全家就只剩卢氏了。
从鸡蛋的事他就能看出卢氏偏心三房,只要做适当引导,也可成为他一大助力。
卢氏嗤笑一声:“你能画什么好画。”
“阿奶你太小瞧我了,我可是举人老爷养大的,也是他教我画的画,十里八乡都没比我画得更好的,不信您看看。”
扯大旗的作用是显著的,一听到周老爷的名讳,卢氏就信了三分。
那可是举人老爷,是文曲星下凡。
卢氏凑过去一看,脸上便是藏不住的喜意。
这画好看呐,人是人,树是树的,还有屋子呐。
举人老爷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能耐!
再被陈砚画个大饼,卢氏收拾好东西,带着陈砚就往县城去了。
陈家湾离县城并不远,走路也就半个时辰能到,村口偶有牛车经过,只要一人付一个铜板,就能坐着牛车去县城。
平日里大房的陈得福和陈青闱就是坐牛车来回,一天四个铜板。
大房能坐牛车,可不代表卢氏和陈砚能坐。
在卢氏心里,有这个钱不如买点肉回来炖了给一家子补补身子。
陈砚也就只能跟着卢氏出了村子,沿着一条小路拐到大路,再往西走了两刻钟后,远远的能看到奉县巍峨的城墙。
待祖孙俩走到城门口时,已经过了午时。
因着是农忙时节,进城的人很少,守城的衙役们颇为懒散。
见卢氏提着篮子过来,一名年纪不大的衙役将两人拦住。
“想要进城,每人交一文钱。”
陈砚头一回来县城,不知道原来进城还要钱,便指着自己:“我是孩子也要交钱吗?”
差役瞥他一眼:“你不是人?”
陈砚很无语。
进城都要钱,谁还敢进城?
哦,陈得福和陈青闱每天都要进出县城。
两个人一天就是两文,加上车费,那就是六文,去掉休沐日,一个月二十七天就要花一百六十二文。
大房的花销真是高得离谱。
卢氏搂紧陈砚的肩膀,陪着笑脸道:“差爷,老婆子孤身孙子来卖鸡蛋,就是想换口吃的,身上也没银钱,您看能不能用鸡蛋抵?”
年轻差役皱眉:“这进城钱又不是我收着,你给鸡蛋我怎么向上头交差?”
卢氏笑得越发讨好,从篮子里摸出三个鸡蛋塞进年轻差役手里,目露恳求:“您行行好吧?”
年轻差役扫了眼祖孙俩的穿着,又瞥了眼卢氏篮子里剩余的十一个鸡蛋,便知两人是真没钱,就放两人进了城。
卢氏一边走一边心疼她的鸡蛋。
“三个鸡蛋能换三文钱,今儿你的画要是卖不出去,我就把你屁股揍开花!”
陈砚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屁股,顿觉压力山大。
卢氏是将家里藏起来的鸡蛋都带来县城了,自是要去换成钱。
县城的菜市在西边,而书坊在北边。
陈砚是想去北市多找几家书坊看看,可卢氏要先去卖鸡蛋,为了自己耳朵不受累,陈砚只能跟着卢氏先去了西边的菜市。
说是菜市,其实就是乡下的农户们挑着自家种的菜摆在路边卖,虽有一条街,实际农家种的菜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。
上午的菜新鲜,那些大户家的管事都会一早来挑新鲜菜买回去。到了下午,菜都被晒蔫儿了,价钱就要跌下去,县城普通人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买便宜菜。
卢氏和陈砚虽然下午才到,菜市里的人并不少,整条街都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。
卢氏把篮子放下,揭开盖在上面的一小块布,露出里面的鸡蛋,就给了陈砚一个眼神,陈砚张口就喊:“鸡蛋,新鲜的鸡蛋!”
进城要交钱,来卖菜的人自是不会带家里孩子过来,也因此,陈砚稚嫩的声音在嘈杂的菜市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
没多久就有个老婆子挎着篮子过来。
一看才十一个鸡蛋,那老婆子就“啧啧”两声:“你们祖孙俩花两文钱进城,就卖这么几个蛋,真是有钱烧得慌。”
陈砚就感觉身后多了道火辣辣的目光,脊背却升起一股寒气。
今儿这画要是卖不出去,他怕是要完了。
陈砚本以为大房分完家就要卖田地,转眼十来日过去,也没什么动静。
直到一天夜里,卢氏和陈得福大吵一架,陈砚才知道大房最近为何如此消沉。
分家后,大房手上只有十两,加上私房钱,再把分得的五亩田地都卖了也凑不够一百两,一家子便想着先去邹家借钱,可惜并未借到。
大房最终将主意打到卢氏身上,趁着三房歇息后,才进了卢氏的房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。
可惜卢氏一口拒绝,这就有了母子大吵。
而高家的那位管事见陈得福凑不出钱,不再与陈得福见面。
陈得福整日没个好脸色,仿佛全家斩断了陈青闱的青云路。
三房两口子忙着下地干活自是瞧不见,这脸色就全给了卢氏,卢氏便找到陈砚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不平。
陈砚边练字边听,卢氏一提起陈得福就是气不打一处来,从“那高管事不理他算他走运,不然分到手的家底子都会给败光。”到“你爹跪在院子里一夜都不能继续读书,你说他当年不到二十的他心肠怎么就这么硬?”
陈砚实在听累了,提议:“阿奶若是没事,我们去县城一趟?”
卢氏一喜,当即就跨上了她的小竹篮,催着陈砚带上画赶紧走。
半上午的太阳毒辣得很,路上没几个行人,赶牛车的更是躲在家里纳凉。
卢氏在湖边摘了两片大荷叶,反扣在两人头上遮阳,原本该戴在头上的草帽则卷了边扇风。
祖孙俩到县城时已是热气腾腾。
陈砚一进城就往路边的茶摊坐下,无论卢氏如何拽都不起来。
卢氏磨着牙掏钱给他买了碗茶,坐在一旁叨叨:“家里没水你喝?非得来县城花钱买茶,白白费钱。”
陈砚并不理她的絮叨,一口喝完,将空茶碗往桌子上一放,就朗声喊摊主:“再来一碗。”
卢氏将一口老牙咬得咯嘣响,却也不敢真拦着不让喝。
这混小子是三房的独苗,这么大热天把他带出来,真要是热出个好歹,她这条老命赔他都不够。
茶水端上桌,陈砚推到卢氏面前。
卢氏瞪圆了双眼:“你不喝?”
“我肚子已经喝饱了,这碗是给阿奶您买的,您要是不喝就倒了。”
陈砚那无赖样将卢氏气个半死,可又舍不得真把茶倒了。
从陈家湾赶到县城,卢氏也渴得厉害,只是舍不得钱才一直忍着,这会儿钱都付了,她仰头一口喝完。
喝完盯着空碗,她心疼得眉心拧成了疙瘩。
一个铜板就这么喝没了。
刚开口要絮叨,陈砚已经起身走了。
卢氏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,掏出两个铜板给摊主后赶紧跟上去。
陈砚将晒蔫儿了的荷叶丢掉,戴上大草帽后,大跨步进入县城最大的书肆,卢氏赶忙迈腿跟上。
那伙计一瞧见他就认了出来,当即一声惊呼:“你们可算来了!”
说着就迎上来,热情地将卢氏和陈砚往内室引。
待到坐下,茶水点心也都摆上了桌,他这才喜笑颜开地退了出去。
这内室的南边挂着一幅山水画,正对着画的是靠墙的书架,上面只零星摆着几本书,更多的却是茶具、砚台、笔墨等,还有一支干枯了的梅枝。
卢氏看到那梅枝就忍不住想,这些文人真是奇怪,把一根柴火插在那么好看的一个花瓶上,还认为是风雅。
心中虽是这般想,她却只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,很是拘谨。
一抬眼,就瞧见陈砚正拿着块糕点吃着。
她一急,就要阻拦,外面响起脚步声,她侧身过去,一把夺过陈砚手上的糕点塞进竹篮里,又用自己的袖子往陈砚嘴上胡乱抹了几下,拽着陈砚站起身,对着进来的掌柜笑脸相迎。
陈砚嘴唇被擦得火辣辣的疼,却依旧慢条斯理将嘴里的茯苓糕咽下去。
进来的是位四十多岁的,长相极为端正的男子。
他认得,这位是书香斋的掌柜,上回他来卖画,这位颇为不耐烦地摆摆手,开口就是“不收,我们有自己的画师”。
今个儿这满脸笑容,倒是和善不少。
书香斋的掌柜目光在祖孙二人脸上一扫,就落在了卢氏身上,笑呵呵问道:“老嫂子来卖画?”
卢氏连忙点头应是,让陈砚将画交给掌柜。
掌柜没料到竟是陈砚拿着画,接过后,展开一看,双眼猛地瞪大。
“这这这……”
卢氏不由紧张地抓紧篮子把手,倒是陈砚睁着大眼睛仰头看着他:“掌柜收吗?”
“收!价钱合适就收!”
书香斋掌柜欣喜地又翻看起第二张画。
水雾萦绕间,女妖精香肩微露,后背虽大半没入水中,却也能依稀看清美背的线条。
便是掌柜博览群书,瞧见这等香艳画面,鼻子也痒得厉害。
以他大半生的经验来看,此画一旦放入话本中,必定会引来话本大卖。
隔壁的墨竹轩因着给《三国演义》加了三幅画,门框都快被客人挤破了。
而那三张画,原本是要卖给他的书香斋,被他给推辞了。
夜间醒来,想到隔壁的好生意,他便辗转难眠。
最怕的不是自家没生意,而是隔壁同行生意太好。
越想,心里就越郁闷,特意叮嘱那些伙计,一旦瞧见那对祖孙了,赶紧请进内室好生招待。
此时看到第三张画,掌柜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往他兜里飞。
再将剩下两张看完,掌柜已收敛了神情,请两人坐下,待到小厮端上来茶水,他浅浅啄一口,方才道:“不知这些为何人所画?”
卢氏正要应话,身旁的陈砚已经抢着答道:“我爹画的。”
卢氏惊诧地看向陈砚,见陈砚面不改色,她心里又是一惊。
小小年纪,谎话就已经张口能来了?
“令尊画工与常人不同,可谓另成一派。”
如此香艳的图竟让小娃娃送来,实在心大。
他笑吟吟夸赞了陈砚的“爹”几句,又将话题引了回来:“不知你们这些画要卖多少钱?”
陈砚抢在卢氏前面开口:“我们不懂市价,掌柜可先开价,若合适便卖,不合适小子和阿奶再去别家问问。”
不懂市价,掌柜可随意开。
但是他不满意,就会去别家询价。
端看掌柜对这几幅画的看重程度。
掌柜有心压价,可有了墨竹轩的事在前,他就不愿意再错过。
思忖片刻,方才道:“我是诚心想买,一张四钱银子。”
卢氏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,好险没喊出来。
上回的三钱银子已经够多了,今个竟还涨了价!
这有好几张,那得……好多银钱!
在平兴县,连县学里的先生都不一定有高氏族学的先生学问好。
凡是读书人,都要先去高氏族学考一场试试,实在考不上再前往其他学院。
族长这是在为陈砚指路,陈砚领情。
只是考高氏族学的事还要往后稍稍,如今最要紧的是分家。
送走族长,大房已经回了屋子,时不时传来邹氏的抽泣声。
柳氏有些急:“东西还没分,他们怎么就不出来了。”
陈得寿倒是不急,今儿个是族长主持的分家,他大哥能欺负他,却不敢得罪族长,明儿个族长来之前,他大哥定会把东西都拿出来。
翌日天不亮,陈得福就开始分东西。
银子、粮食、青砖大瓦房,连田契地契都拿了出来。
邹氏双眼红肿,拉着陈青闱的手一句句叮嘱:“人家瞧不起你,觉得你这辈子出不了头,你要给娘争口气考个秀才回来,也叫这些人瞧瞧。”
这些话实在难听,卢氏是忍不了的,不过想到往后大孙子要住土胚房,这心里颇不是滋味,也就忍下了。
柳氏却不愿意忍了,当即道:“青闱要是能考中秀才,我当婶婶的也为他高兴。大嫂也不用怕,往后我和孩子爹就算要饭也不会要到秀才公面前。”
都分家了,她还怕什么。
陈得福指着陈得寿:“你管不管你媳妇?”
陈得寿颇为难地挠着头:“大哥,我媳妇说得也没错,咱不会拖累青闱的。”
陈得福一口气噎住,不上不下难受得厉害,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软绵绵的三弟,实在不是个善茬。
等东西分完,就要去请族长和里正一同去县里。
陈砚并没有去,而是留在家里画美艳女鬼夜间抚琴。
清风袭来,女子轻薄的衣衫飘起,玲珑身材若隐若现,一双修长精美的脚露出来,脚脖子上带着一圈细小的铃铛,仿若能听到清脆的“叮铃”声。
女子青丝挽起,只留下一缕碎发轻轻附于侧脸,更显娇媚。
如果能有颜料上色,效果肯定更好。不过大梁的颜料不便宜,他就算要投入,也是以后赚到钱,有了稳定买家再干。
陈砚本想画得更奔放些,可他年纪太小,还要靠家里人帮忙卖出去,他画得束手束脚。
他还是残留了不多的羞耻心。
陈得寿中午就回来了,柳氏煮了一大锅饭,破天荒的蒸了碗鸡蛋,叫上卢氏一同来吃。
虽没肉,也是比以前的饭菜好了许多。
自己当家做主了,总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。
与柳氏的好心情相比,卢氏神情恹恹。
一顿饭吃完,卢氏就将一块碎银子交给柳氏:“这是阿砚卖画赚的,这几日忙着分家忘了给你。”
得知陈砚的画这么值钱,柳氏笑眯了眼:“阿砚快把画给我们瞧瞧,是什么样的能卖三钱银子一张?”
陈砚心一紧,立刻推辞还没画。
柳氏笑呵呵说是等画好了再看也行,还让陈砚不着急。
虽是夸着陈砚,柳氏并没把陈砚画画赚钱当真。
婆母说了,其他家都不收,只有一位十来岁的少爷看上了,想来是小孩子的乱涂乱画。
总不能每次都能碰上不拿钱当回事的少爷。
“娘往后一个人也别做饭了,与我们一同吃吧?”
分了家,卢氏就是一个人一家了,陈得寿实在不忍心。
卢氏摆摆手:“我自个儿吃就成,都分家了,又和你们一块儿过,村里人该说你大哥不孝了,青闱还要考科举。”
提到科举,柳氏目光落在了陈砚身上。
分家后她手上有十两银子,加上陈砚卖画这九钱,以及自己以前攒的,有十一两,可以送陈砚去学院读两年书。
往后她不用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,除了农忙时要帮着男人下地干活,平时能腾出手多养些鸡,捡了蛋去卖,逢年过节卖鸡也可换些钱。
柳氏心思活泛起来:“等农忙完,当家的去县城打听打听那高氏族学什么时候招生。”
“高氏族学每年都是正月十六招生,要等明年才能考,娘不必着急。”
养父周荣在高氏族学当先生,陈砚自是清楚他们的招生事宜。
还有半年,正好让他多赚钱,再好好温习一番。
柳氏却觉得不能耽搁,要将陈砚送去附近哪个私塾,让他多读半年书。还是陈得寿说私塾多是幼儿启蒙,陈砚已做完启蒙,送去也是无用,柳氏方才作罢。
不过她也并不放弃,既然不能去私塾,那就自个儿多背书,多练字。
柳氏立刻就想去找大房借些笔墨纸张让陈砚练字,陈得寿搬来一块青石板,又端来满满一木盆的水,就让陈砚沾了笔墨在石板上练字。
“既要读书,头一件事便是要吃得苦中苦,先将这盆水写干了,再去纸上练字,必能事半功倍。”
瞧着陈得寿脸上露出的一丝笑容,陈砚道:“爹是不是舍不得花钱给我买笔墨纸张?”
柳氏和卢氏目光中满是怀疑。
陈得寿煞有介事道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科举一途本就难如登天,若连此等困难都无法克服,又如何能登上天梯?当年我兄弟三人初读书,也是在石板上练字。”
在卢氏的作证下,陈砚没再多话,不过他并没打消对他爹舍不得钱的怀疑。
中午太阳毒辣,人下地是熬不住的,陈得寿和柳氏会午休小憩,待到半下午了再下地。
陈砚迷迷糊糊时听陈得寿道:“往后读书的花销大,咱能省则省……”
等陈砚再醒来,屋子里已空无一人。
院子里也是静悄悄,仿佛整个老陈家都只有他一人。
陈砚狗狗祟祟地关紧门窗,将自己的画从床底拿出来。
想了下,他眸中精光一闪,拿出一张空纸画上了狐女出浴图。
这一画就入了迷,等到外面响起走路声,他赶忙将东西都装进箩筐,塞回床底下,拿着毛笔到院子里,正巧碰见陈得福带着一大家子回来。
陈砚打了声招呼,将毛笔沾了水,就在青石板上默写《三字经》。
夏日石板被烈日晒得滚烫,水在其上片刻就会干。
陈砚并不在意,顺着默写便是。
在周家时,他读书是为了识字,在这个时代不至于被人蒙蔽,并没有怎么花精力练字,再加上手腕无力,这字就写得绵软无力。
科举一途想要走得远,一手好字必不可少,他需得下苦功才行。
头顶传来一声嗤笑,陈砚抬头,就见陈青闱目露鄙夷。
“阿砚你这字若是到了书院先生面前,必要被扔出去。”
陈砚道:“若我字写得那般好,又何必蹲在此处练字?”
陈得福拦住还要再说的陈青闱,阴阳怪气道:“都已分家了,你三叔三婶想将钱打水漂,咱们也拦不住。”
说完,领着一家子离开,陈砚看了眼他们的背影,俱都是落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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