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初入军旅建兴十二年秋,汉寿亭的桂花开得稀薄。
我蹲在溪涧边洗着阿娘留下的粗布衫,指尖划过衣摆上补了又补的针脚,忽然听见山道上传来杂乱的马蹄声。
那年我十三岁,裤脚永远沾着采药时的泥渍,发间别着阿爹从祁山带回的野鸡毛——他说这是蜀军前锋营的记号,可惜等不到我认得军旗,他就永远留在了北方的雪山。
马蹄声在三丈外顿住。
我抬头看见一匹黑马,鞍鞯上的铜饰已磨得发亮,马上之人披着半旧的玄色战袍,右肩甲胄裂开道三寸长的口子,暗红血迹渗进亚麻里衣。
他垂眸望我,眉峰如刀,却在看见我背篓里的药草时,眼底掠过一丝暖意:“小友,可识得金疮药?”
我没答话,只从篓底翻出晒干的地榆和白芨。
阿娘临终前教过我,将这两味药研成粉,混着蜂蜜敷伤最是见效。
那人下马时我才发现,他靴底嵌着半片残破的青铜甲片,边缘还带着缺口——像是被利刃砍断的。
“我叫姜维。”
他席地而坐,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,“从沓中回来,遇上羌人劫道。”
我跪在他膝前处理伤口,指尖触到他小腿上交错的旧疤,比阿爹身上的更多、更狰狞。
“你阿爹是军中的?”
他忽然问,目光落在我颈间晃动的剑穗上。
那是阿爹用蜀锦编的,穗头绣着极小的“汉”字,边缘早已磨得发白。
我点头,喉咙发紧:“建兴九年殁在祁山,营里说他是为护粮车……”姜维伸手按住我肩膀,掌心的老茧蹭得我生疼:“你阿爹是好儿郎。
若愿意,随我去军中吧,至少能吃饱饭。”
他说话时,身后的亲兵已牵着马靠近,我看见他们马鞍上捆着半卷残破的《六韬》,封皮上“丞相”二字隐约可辨——那是诸葛亮丞相留下的兵书。
三日后,我背着阿娘缝的布包,跟着姜维的小队进了汉寿大营。
营门的卫兵看见我时吹了声口哨:“将军从哪儿捡的小崽子?
够得着枪杆么?”
姜维反手就是一记刀柄敲在那人头盔上:“他阿爹是前军屯长,再废话,让你去扛三个月军旗。”
夜里睡在大通铺上,身边的老兵陈叔教我打绳结:“看见帐外那杆‘汉’字旗没?
当年丞相第一次北伐,这旗子插在街亭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