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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

秦鸢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窗外,传来了红叶的叱问声。“今儿是侯爷和侯夫人大喜的日子,何人在此喧哗?”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出事了呀,小主子高热不退,请侯爷赶紧去看看。”一个中年妇人尖着声音喊,又慌又急,似要哭了。顾靖晖的神情一凝,犹疑地看向秦鸢。像是在问,她怎么知道今晚赵娘子那边会出事。又像是在问,她同不同意他去看看。红叶呵斥:“侯爷又不是郎中,侯府中难道没有人管这些事么?你请侯爷就请了,在这里喊喊叫叫的做什么?我是拦你了,还是打你了?你主子在这里闹过,你晚上又来,你们主仆怎么这么喜欢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添堵。”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真的不好了,”那妇人不回红叶的话,继续哀声恳求。“行了,让人进来说话。”秦鸢抢在顾靖晖前面开了腔:“你才到侯府来,不知轻重,若是不小心...

主角:秦鸢顾靖晖   更新:2025-04-28 21:51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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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《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》,由网络作家“秦鸢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窗外,传来了红叶的叱问声。“今儿是侯爷和侯夫人大喜的日子,何人在此喧哗?”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出事了呀,小主子高热不退,请侯爷赶紧去看看。”一个中年妇人尖着声音喊,又慌又急,似要哭了。顾靖晖的神情一凝,犹疑地看向秦鸢。像是在问,她怎么知道今晚赵娘子那边会出事。又像是在问,她同不同意他去看看。红叶呵斥:“侯爷又不是郎中,侯府中难道没有人管这些事么?你请侯爷就请了,在这里喊喊叫叫的做什么?我是拦你了,还是打你了?你主子在这里闹过,你晚上又来,你们主仆怎么这么喜欢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添堵。”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真的不好了,”那妇人不回红叶的话,继续哀声恳求。“行了,让人进来说话。”秦鸢抢在顾靖晖前面开了腔:“你才到侯府来,不知轻重,若是不小心...

《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》精彩片段


窗外,传来了红叶的叱问声。

“今儿是侯爷和侯夫人大喜的日子,何人在此喧哗?”

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出事了呀,小主子高热不退,请侯爷赶紧去看看。”

一个中年妇人尖着声音喊,又慌又急,似要哭了。

顾靖晖的神情一凝,犹疑地看向秦鸢。

像是在问,她怎么知道今晚赵娘子那边会出事。

又像是在问,她同不同意他去看看。

红叶呵斥:“侯爷又不是郎中,侯府中难道没有人管这些事么?你请侯爷就请了,在这里喊喊叫叫的做什么?我是拦你了,还是打你了?你主子在这里闹过,你晚上又来,你们主仆怎么这么喜欢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添堵。”

“侯爷,侯爷,小主子真的不好了,”那妇人不回红叶的话,继续哀声恳求。

“行了,让人进来说话。”秦鸢抢在顾靖晖前面开了腔:“你才到侯府来,不知轻重,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,我也保不住你。再说大喜的日子,谁耐烦听人哭闹。”

顾靖晖听了前半句转好的脸色,听了后半句又黑了下来。

秦鸢只当没瞧见,起身问:“侯爷晚上要出去,只怕不好再穿喜服,不如让小厮取了你惯穿的衣裳来?”

“好,”顾靖晖也坐起,点头应下。

秦鸢又笑着说:“今晚你我大婚,日后也要夫妻相扶相守,所谓夫妻一体,我的体面就系在侯爷身上了。”

似是没有想到她这么说,顾靖晖怔了片刻,红叶已将人领进了外间,在外面禀报,秦鸢又让她叫外面守着的小厮去拿侯爷常穿的外裳。

俨然已经做起女主人,开始侍奉顾靖晖的起居了。

顾靖晖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,大步走了出去,冷声问: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

秦鸢站在内屋,隔着门听那妇人道:“哥儿突然不好了,高热不退,赵娘子着急的都哭了,央着奴婢来请侯爷去看看。”

接着,沉默了片刻,顾靖晖道:“你先回去,让韩管家派人拿了侯府的帖子去请太医,我等会就来。”

听到这里,秦鸢拐回床上坐着,只等顾靖晖离开后,将红叶和翠茗唤进来睡觉。

没想到,顾靖晖却又拐了进来,走到床前,一脸郑重地保证。

“夫人放心,我去去就回。”

“好,”秦鸢乖顺地笑了笑,那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。

顾靖晖看了她一眼,想再说些什么,小厮已经拿来了外裳,他只能急匆匆在外间换了衣裳就走了。

“红叶,翠茗,你们都进来在屋里守着。”

秦鸢让她们都进来。

男主人不在房内,她们就不必那么辛苦了。

红叶轻声问:“小姐,侯爷他不是说去去就回么?”

“呵,”秦鸢嗤笑一声:“他说去去就回,就去去就回了?赵娘子处心积虑这么闹,怎么舍得让他去去就回?怎么也得绊住他半夜吧。”

翠茗叹了口气。

这大婚夜着实糟心。

红叶又问:“小姐难道不担心侯爷和那个贱人搅和到一处去?”

秦鸢胸有成竹地笑了笑,道:“难道我是死人不成?侯爷他不会的。”

翠茗问:“小姐可是做了什么?”

秦鸢说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像是想起了什么,翠茗不做声了。

红叶还惦记着圆房的事,说:“要是侯爷早早回来了,我们睡在脚踏上,会不会耽误侯爷和小姐圆房?”

“圆房?”秦鸢修长的蛾眉扬起,“红叶,今儿是圆不了房了,我在意的也不是圆房。”

姓赵的不想让他们圆房。

顾六夫人不想让他们圆房。

她自己也不想圆房。

顾靖晖快三十岁的人了,自然着急想要个嫡子,可她不着急,她才十六岁,身子骨娇嫩的很,可禁不住这个莽汉子搓揉。

她更不想早早生育,免得伤及身体。

前世,她身子劳损,求医无果,读了姨娘留下的医书才知道女子二十岁前生育,会有损寿数。古礼也是要求女子二十出嫁,但朝廷因为战争、灾祸的缘故,想繁衍人口,才逼的女子早嫁。

她嫁给林子奇没多久就怀了,可惜孩子没保住,身子也受了损伤。

这辈子,她可想好好活着,活得快活,活得值当。

翠茗都着急了:“小姐要早些生下嫡子傍身才好。”

红叶也道:“若是那个贱人笼络了侯爷去,先生下了庶长子,小姐你不怄得慌么?”

“庶长子?”

秦鸢轻笑了一声。

前世,顾靖晖和赵娘子守在一处,也没有生出来孩子。

更何况,她已让翠茗在交杯酒中下了药。

就是两个人有心也没办法。

她不成事,谁也别想成事。

“赵娘子还没出孝期呢,你们就别操那么多心了,早点睡吧,我今儿晃了一路,又折腾了这么久,早就困了。”

秦鸢打了个哈欠,翻过身,面朝内侧,不再搭理她们。

刚入初夏,夜里不太冷也不太热,正是好睡的时候。

秦鸢一觉睡到天光。

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响,她转过身,发现翠茗和红叶都已经出去了。

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,姓顾的昨晚回来没有。

若是没有回来……

秦鸢心中暗暗盘算,待会儿敬茶的时候,她要如何和顾老夫人说话,如何表现。

听到动静后,翠茗和红叶端着铜盆等进来伺候她起身。

“侯爷回来了吗?”

秦鸢换了衣裳,坐在妆台前,问身后梳发的翠茗。

淡然的就像问“吃了没有。”

原本替自家小姐委屈难过的翠茗:“……”

虽然不知道秦鸢什么打算,但她明白,秦鸢是不会吃亏的。

小姐也的确不在乎侯爷昨夜有没有回来。

她低声埋怨道:“还没回呢,许是被那个赵娘子绊住了。”

“额,”秦鸢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翠茗道:“已经卯时三刻了。”

秦鸢道:“梳好头,就快些摆饭,若是侯爷再不回来,我们便直接去上房敬茶。”

“不等侯爷了么?”红叶忙问。

“等他做什么,这是侯府,他还会饿着自己不成?我是新媳妇,可不能怠慢了婆婆。”

秦鸢的话音刚落,外面便有人接话:“怠慢丈夫就行?”


翠茗和红叶已在床边的案几上摆好肉酱和酒盏。

夫妻二人同吃肉酱,再喝了交杯酒,就该圆房了。

秦鸢右边的袖子被顾靖晖左边的袖子压着,也有好一会。

此为夫为妻纲之意。

取日后夫唱妇随,秦鸢处处都要低顾靖晖一头的意头。

她打了腹稿,正想开口,下颌却被顾靖晖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,抬眼便对上那双亮如星辰的眼,瞳孔里正完完全全地映着她一个人。

秦鸢的嗓子突然就有些干,手指微微蜷缩,扣住了衣袖。

“侯爷……”

“叫夫君。”

“夫君。”

秦鸢的嗓音柔软,还隐隐带着丝羞意。

顾靖晖这才放下手,道:“该进食喝酒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秦鸢起身,面向西坐到案几后,顾靖晖走过来对坐,两人同时举筷,夹食肉酱。

这肉酱乃是同一只牲畜的肉制成,进食过后,就称得上是夫妻一体。

接着便是喝交杯酒。

顾靖晖虚眯着眼,看着她的小脸渐渐染上了红色,喉结滚动,道:“你酒量可真小,果然是文官之女,娇娇弱弱。”

秦鸢垂下眼帘,不说话。

手中的酒盏被顾靖晖拿走,放到了一边。

“撤下去。”

红叶和翠茗将东西撤了下去,又掩了房门,守在外面伺候。

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秦鸢的手被顾靖晖握住,顺势被他拉入怀中,身后的胸膛热乎乎的,扑鼻而来的酒气,伴着沉沉的呼吸在她的耳畔扑打。

“是不是该入寝了?”

秦鸢的凤冠还没有取下来,丫鬟们又被他支走了,只能自己动手,秦鸢手忙脚乱,顾靖晖瞧着麻烦,也来帮忙,却弄的更乱。

秦鸢便出言赶他:“夫君不如先去更衣。”

顾靖晖也似明白过来自己在添乱,悻悻收手去了净室。

秦鸢又将红叶和翠茗唤了进来,帮她去了发饰,换上寝衣。

寝衣也是锦绣阁赶出来的,上面绣着百子图,内衬是鸳鸯戏水的兜肚,腰身收得纤细,胸前鼓鼓囊囊,瞧着极是动人。

红叶嘀咕:“我就不信侯爷舍得。”

秦鸢催她:“你把侯爷的寝衣找出来,放在床边的绣墩上就行。”

支开红叶,秦鸢也去了净室盥洗。

等她出来时,屋子里静悄悄的,顾靖晖躺在床侧,也穿着红色的寝衣,长发如墨披散在玉枕上,眼帘紧闭,似是睡了过去。

秦鸢放轻了手脚,待她走近,顾靖晖睁开双眼,轻声道:“你睡里面。”

“我睡外面好伺候夫君。”

这些嫁人之前,都有人教过的。

秦鸢的声音软软柔柔,却十分坚持。

“不必,”顾靖晖道:“我平日里早起练武,免得惊扰了你,以前我身边都是小厮伺候,在军中,也习惯了亲力亲为。”

秦鸢明白,这是在交待他的习惯了。

“好。”

秦鸢坐在床尾脱掉红绣鞋,露出一双莹白纤细的玉足,顾靖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,秦鸢被盯得心慌,手脚忙乱地从顾靖晖身上爬过,就感到他的身躯猛地一僵,接着天旋地转,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硬实的胸膛。

热烘烘的,带着皂角的香气。

“夫君,”秦鸢小声惊呼。

外面响起了噗嗤的偷笑声,这是有人在听墙角。

秦鸢的脸更热了。

帐外龙凤喜烛照入帐内,顾靖晖的脸映着红色的烛光,更显俊美,那坚毅的面庞,俊秀的下颌,高挺的鼻梁,深邃的双目,着实令人着迷。

秦鸢不再挣扎,软绵绵地偎在顾靖晖的怀中,笑着道:“夫君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

顾靖晖伸向她衣襟的手,慢慢地向下揽住了她的腰。

“什么?”

秦鸢问:“男女成亲是为的什么?”

顾靖晖似愣了愣,道:“上以事宗庙,下以继后世。”

承上启下,传宗接代,为的不就是这个么?

秦鸢接着问:“既然如此,侯爷为何迟迟不婚?”

顾靖晖的手从她的腰上滑下,声音也冷了下来:“我忙着打仗,哪有空回来成亲,你莫非是嫌弃我年纪大了,又或者是个粗人?”

秦鸢赶忙扯住了他的衣袖,道:“侯爷正当年,又俊美健伟,何来年纪大了之说?鸢儿能嫁给侯爷这般的伟男子,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嫌弃?你我二人成亲,秦家与顾家永结秦晋之好,鸢儿自会考量两家的体面,处处为侯爷筹划。”

“那鸢儿究竟是何意?”

顾靖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亲昵。

秦鸢蹙眉,昂首看着他那锋利的下颌,道:“鸢儿刚刚嫁入侯府,难免心中忐忑……鸢儿是担心你有妾室或者别有打算,总得问明白了才好。”

“妾室?”

对上顾靖晖意味不明的视线,秦鸢的心紧缩,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似的,汗毛都立了起来。

等了好一会儿,顾靖晖才淡淡道:“我没有妾室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什么?”

“这件事总要和你说清楚才好,我当年在塞北作战,被人背后暗算,是我的一位下属替我挡了此劫,这才留下命来,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他的妻儿。”

“可是赵娘子的夫君?”

顾靖晖看了她一眼,道:“是。”

“夫君重情重义,不知打算如何安排他们?”

“我认了两个孩子做义子,日后就当亲生的孩子照料,赵娘子自然也要住在府中……”

顾靖晖欲言又止。

这个欲言又止就有些微妙了。

秦鸢正色道,“今日那位赵娘子也来了新房,我有心和夫君恩爱长久,看她还在孝期,难免有被冒犯之感,六弟妹劝她出去,赵娘子吵着说要找侯爷评理,鸢儿担心冒犯了贵客,又担心侯爷对她另有打算。”

顾靖晖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
秦鸢明白,她扫了他的兴致。

但今晚,有恩情和儿女做依仗的赵娘子定然会生事,她总要将话说在前头。

顾靖晖既然重视这门婚事,也同意两家要结秦晋之好,就当处处顾忌到她的体面,不能闹出丢脸的事。

圆不圆房的,秦鸢并不看重。

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吵嚷声。

顾靖晖不悦皱眉。

秦鸢却笑着道:“看来是赵娘子来寻侯爷了。”

顾靖晖:“?”


嫁妆最迟在成亲前一日就要送往夫家。

秦家是书香门第,做不来那些不要脸面的事,聘礼全数都做了陪嫁。

公中给秦鸢和秦婉的嫁妆本是一样多,但因着秦婉胡闹,多给了她两成,她是十二台,秦婉是十台。

陈姨娘留下来的嫁妆四台,其中有两台是医书。

陈家没人了,本该传给儿子和媳妇的医书,都做了陈姨娘的陪嫁。

秦鸢知道这嫁妆的珍贵,命人用油纸包好,免得夜间落雨淋湿了。

前世,这些医书摆在院子里,没想到半夜落雨,弄坏了一些,后面才知道都是孤本,补都没地补去。

侯府送来聘礼一百台,嫡母贴补了两台,合计在一起一共一百一十八抬。

数字吉祥,是个好彩头。

秦婉那边,林家送来的聘礼四十六台,公中十台,嫡母贴补了三十台,一共八十六台。

秦婉虽然不开心,却也没怎么闹,显然明白林子奇已经竭尽所能了。

听着管事在院门口报嫁妆台数,红叶悄声问秦鸢:“小姐,林举人平日里经常来家里打秋风,还要咱们时不时的送东西贴补,哪来那么多的聘礼?”

秦鸢轻声笑了笑:“鼠有鼠道,蛇有蛇路,他自有他的法子,只要妹妹妹夫过的好就行。”

这些聘礼若不是秦婉私底下掏腰包给林子奇撑了面子,那就还和前世一样,林子奇借了笔钱置办聘礼。

那笔钱,最后是用她的嫁妆还的。

不过秦婉的嫁妆丰厚,想来也不会在意。

翠茗瞪了红叶一眼:“这会儿还说这些做什么?”

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,小姐都要去做侯夫人了,管姓林的做什么。

红叶也醒过味来,连声道:“对对对,瞧我这张嘴,小姐早些休息,明日还要早起开面打扮。”

想到前世红叶为了这张嘴吃了不少亏,秦鸢提点她道:“现在是在秦家,到也没什么。若是去了侯府,人生地不熟的,规矩又大,不晓得怎么就会冒犯到旁人,遭罪不说,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主子。”

“小姐,我一定会改的。”

红叶也有些后怕。

她今日这话,若是在侯府被人听到了,定会惹来许多风波。

秦鸢道:“你和翠茗是我身边最得用的贴身丫鬟,左膀右臂,少了谁我都难受,你最好记得,祸从口出,以后要谨言慎行。”

谨言慎行对红叶来说太难了,但不断的敲打总能让她少出些差错。

红叶羞惭地应了。

第二日,天刚亮,秦鸢就起来梳妆打扮了,看着镜子里的装扮一新的自己,怎么瞧也瞧不够。

她本就长得好,未出嫁时要在嫡母和嫡妹面前掩藏,前世嫁人之后又被林母忌惮,怕她勾得林子奇荒废了学业,从今之后到不必如此了。

翠茗感叹:“咱们小姐今天真是太美了,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了凡尘。”

红叶连连点头:“对对。”

秦鸢知道她这是被吓住了,不敢多话,不由得抿唇轻笑。

一旁帮着梳妆的喜娘们也齐声恭维:“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娘。”

秦鸢笑眯眯地说:“红叶,赏她们。”

这么好的日子,就该有人吹着捧着。

喜娘们千恩万谢地接过了红包,伺候得更加上心。

定好妆容,换上锦绣阁赶工送来的嫁衣,众人眼睛都看直了。

锦绣阁用的都是京城中顶级的绣娘,这身嫁衣,剪裁合体,构思别具匠心,繁复精美的绣纹,随着秦鸢的一举一动,溢光流彩。

人往那里一站,视线全都被夺了去。

众人齐道:“美,实在是太美了。”

秦鸢微垂粉颈,手指轻轻抚过袖上的花锦和绣纹,这身嫁衣她十分喜欢,前世出嫁太寒酸了,即便日后富贵也依然觉得遗憾。

今儿这一遭儿都给她补全了。

老天许是怜悯她前生步步不易,自重生到现在都事事顺心,像做梦一般。

若是在做梦,这梦就做长些罢。

不知不觉,吉时便到了。

她和秦婉都由丫鬟和喜娘们簇拥着到了前堂,跪拜父母。

刚盈盈跪在父母面前,厅堂里已是哗然。

秦婉嫉妒的整个人都在发抖,秦鸢今日头上戴着金银丝编结而成镂空凤冠,上饰玛瑙等杂宝及玉石,边上还插着十二柄大花钗,华贵逼人。

花冠下一张如玉雪雕就的小脸,明亮清冷的双眼,让人见了便拔不开视线。

崔氏的手紧紧握住,方才没有失态。

她知道这个庶女长得好,但真不知长得这么好。

秦鸢身上的嫁衣,随着她的一举一动,在光线下散发出闪烁的光芒,更衬得她风姿绰约,婀娜动人。

这样的女子,就是入宫做娘娘也做得。

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禁如此想。

秦祭酒呆愣愣地看着自个貌比天仙的女儿一步步走到面前,跪在蒲团上,好一会儿才想起该训诫了。

“姻缘本天定……恪守妇德……勤俭持家……”

训诫词念完,就该新娘哭哭啼啼的拜别父母了。

此时,秦婉哭的真情实意,自打换了亲事后,她处处都被秦鸢压制,今日更是被比衬得如同尘埃,怎能不伤心。

崔氏也哭的情难自已。

昨晚上才被秦祭酒开解好,可是看到风光大嫁的秦鸢,痛苦它又不请自来。

“娇娇儿,以后你就要收敛娇气,好好做人家的媳妇了。”

秦婉:“呜呜呜呜。”

秦鸢:“……”

盖上盖头之后,新娘们要被亲兄弟背着上花轿。

秦恒自然要背秦婉。

秦鸢是来投奔寄居的堂兄背着,前世,也是堂兄背的她,堂兄身量比秦恒高,也更加健壮些,一路安安稳稳地将她送进了花轿。

新郎早已唱过了催妆诗,到了吉时,喜娘便催促着轿夫们抬起轿子走了。

侯府这边自然是八抬大轿。

林家是四抬的轿子。

前来接亲的顾侯爷身着新郎袍服,头戴冠帽,骑在全身墨色,只有马蹄边上一圈白色的千里马上,而后是一众健壮彪悍的劲装儿郎扛着堆的冒尖的铜钱箩筐,气势凛然。

清瘦的林子奇被这么一比,就难免显得孱弱了些。

红叶忍不住在轿外对秦鸢道:“小姐,姑爷可真是好看,俊得很,和你可配了。”

秦鸢笑笑不说话。

红叶又说:“奴婢以前想着二小姐莫非是在赏花宴上看到了姑爷,嫌弃姑爷长得不好,年纪大,原来二小姐真的脑子有疾。”

前面远远骑在马上的顾侯爷忍不住屏住呼吸,侧耳细听。

想听听轿子里的美人儿说些什么。


“她还挺会……”

话未说完,顾靖晖反身大步朝院外走去。

顾十六赶忙跟上,气喘吁吁地喊:“侯爷,您……”

侯爷不是要问早上交代他打听的事情么,怎么又突然要出去了。

顾靖晖快走了几步,又顿住了,拧头问顾十六:“在夫人眼里,本侯是不是言而无信?”

顾十六:“……”

这话让他怎么说好呢。

侯爷围着赵娘子母子们转,把夫人丢在一边,也是事实。

他老子娘都说侯爷糊涂。

顾十六也没搞明白侯爷怎么想的,他迟疑地问:“侯爷答应了夫人什么?”

顾靖晖怔住了,过了片刻,道:“回去,陪夫人用晚膳。”

顾十六就尽跟着顾靖晖来回转圈跑了。

“侯爷,您不是要问今早上……”

顾靖晖大步进了院子,去寻秦鸢,压根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,暴躁地挥了挥手,道:“行了行了,下次再说。”

顾十六也累了,在门廊外找了个位置休息。

顾靖晖刚进去没多久,秋菊拿着礼单晃了过来。

“秋菊姐,你来寻夫人?”

秋菊笑着问:“怎么侯爷舍得回来了?”

顾十六为难地哼笑一声,主子这事情办的,连老夫人身边的秋菊姐都知道了,“夫人告状了?”

秋菊摇头,“夫人才进府里,怎么会去给老夫人告状?老夫人喜欢夫人,让容嬷嬷打听出来的。”

顾十六都有点替主子尴尬了。

秋菊道:“我也不和你多说,老夫人让我拿回门礼的单子来给侯爷和夫人过目。”

“侯爷刚刚进去,你不如在外面待会?”

秋菊没理他,直直走到庭前,轻声道:“老夫人命我来送回门礼单子,麻烦替我通禀。”

守在外面的丫鬟赶忙跑了进去,过了半盏茶的功夫,红叶出来道:“夫人请秋菊姑娘进去。”

一进内室,秋菊就见夫人正在伺候侯爷换衣服。

素来亲力亲为,不需要丫鬟伺候的侯爷,张着双臂,由着夫人摆布。

嘴里还道:“你怎么没有等我回来安排梧桐苑的事情。”

那口气,秋菊觉着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。

侯夫人边为侯爷整理衣襟,边轻声慢语地说:“我闲着无事,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,就去了娘那里陪娘说话,娘给了好些东西,又派容嬷嬷帮我整顿梧桐苑,说我刚来,也不清楚府里的情况,篱笆要扎紧些,免得阿猫阿狗都能随便乱闯。”

秋菊心里就是一跳。

她来的还真不是时候。

屋子里已暗了下来,顾侯爷的脸一半陷落在阴影中,眼帘半睁,长长的睫毛打下深深的暗影,让人觉着有些莫测。

侯夫人也没管他,自若地吩咐红叶和翠茗:“赶紧把灯点上。”

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了起来。

见侯夫人看向了她,秋菊赶忙施了一礼,道:“夫人,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回门礼的礼单,说让侯爷和夫人瞧瞧,还有什么缺的。”

秦鸢也没让丫鬟去拿,自个拿了来看,笑着道:“娘真好,我觉得不用再添了,这已经够多了。侯爷,您觉得呢?”

说着就将礼单递给了依旧站在那里的顾靖晖。

顾靖晖眉毛一皱,就着秦鸢的手随意地扫了眼,道:“夫人觉得好就行。”

秦鸢又将礼单递还给她,笑道:“秋菊,你回去替我回禀老夫人,就说娘列的礼单,我觉得处处都好,不用再添了。”

秋菊笑着应了。

出去的时候,顾十六伸长脖子给她使眼色,问:“怎样?”

秋菊也不知道怎么说。

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奇怪,侯爷憋着点气性,似乎还想被人哄的样子,但夫人不招惹他,也不冷落他,也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。

“就还行。”

秋菊赶紧回去复命去了。

屋内,顾靖晖盯着秦鸢的眼睛道:“这么短的功夫,你就叫的这么亲,连娘都叫上了。”

“娘护着我,我当然亲近,”秦鸢像是一点没听出来顾靖晖话里的刺,也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得劲,问:“侯爷要在这里用晚膳么?方才我命人去厨房点了一桌席,本来想慰劳容嬷嬷的,容嬷嬷不吃,正好便宜了我们两个。”

听到我们两个字,顾靖晖那别扭劲莫名消了不少,偏了偏头,哼了声,“自然要吃的,我不陪你吃饭,万一你生气了去找娘告状怎么办?”

一旁站着的红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
秦鸢笑着道:“娘对我真的好,我真是八百年修来的福气,竟然有这么好的婆婆。”

被刺了一下的顾靖晖又是皱眉,又是笑,咬牙切齿地问:“夫君对你不好吗?”

秦鸢笑着看向他,也不说话。

那神情仿佛在说,你觉得好不好呢?

扪心自问,顾靖晖也没脸说个好字。

秦鸢好半天才慢腾腾地道:“夫君自然是好的,知恩图报,照顾赵娘子一家照顾的极好。”

席面这个时候送了上来,红叶和翠茗在靠窗的楠木桌摆放好,请他们用膳,秦鸢道:“你们就留下布菜吧,忙了一天我也累了,就不伺候侯爷了。”

顾靖晖原本放晴的脸又阴了下来。

秦鸢笑着让了让,就自个吃了起来,她吃的很香甜,似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。

看她吃的高兴,原本不想动筷的顾靖晖也跟着吃了起来。

用完晚膳,两人抱着杯香茗靠在椅上慢慢品。

秦鸢惬意地在心中感叹,侯府的日子真是舒心,这茶都是千两一斤的黄山雾茶。

不好好享受,给自己找气受,那得多傻呀。

傻子顾靖晖突然问她:“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?”

“什么?”

秦鸢扯回思绪,想了又想,不知道顾靖晖问的哪句。

“就你说我很好……那句。”

顾靖晖有些扭捏。

秦鸢道:“是真心话。”

顾靖晖有些高兴。

“只是……”

顾靖晖的胃口被吊了起来,赶忙问:“只是什么?”

秦鸢意味不明地看着他,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起来,才笑着道:“只是什么,等明日回门回来再说罢。”


顾靖晖道:“一切全凭母亲安排。”

顾老夫人道:“那日后你就别管了,这两个孩子有个什么不舒服的,让他们找我来便是,你和鸢儿早些给我生孙子孙女才是正事。”

赵娘子和那对龙凤胎本就是她和容嬷嬷在照料,处处去寻大老爷们是怎么回事。

顾靖晖重重点头。

“有娘照料着,儿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
顾老夫人又道:“塞北民风开放,赵娘子当是不想为前面那个守着,等她出了孝,老婆子亲自给她牵红线,为她寻门好亲事。这些日子,你就和她避开些。府里下人们若是有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,老婆子绝不会饶了她们。”

顾靖晖松了口气。

他想起六弟妹和七妹妹都有份,忍不住告了一状,道:“娘,这些闲话都是从六弟妹和七妹妹处传出去的。若不是鸢儿提醒我,说我刚得胜回朝,怎么就有这些流言,莫非是冲着我来了,儿子才去查了查,以前只以为是些没什么见识的人风言风语。”

顾老夫人手紧紧地捏着念珠,不敢置信地问:“你说,你说这些话都是老六媳妇和宝珠传出去的?”

顾靖晖将顾十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。

顾老夫人呆了半晌,道:“你从塞北带回来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,就连娘都担心你会不会纳了那赵娘子为妾,怕你做了糊涂事出来。这原也怪不得旁人,只是宝珠这孩子在外面浑说,着实是不妥当。”

顾靖晖道:“是得好好管教,儿子已经让十六给她报了乞巧节大赛绣花比试,她若是拿不到名次,就关在家里好好绣花便是。”

顾老夫人也恼恨顾宝珠的嘴上没个把门的,害得顾靖晖的婚事难谈。

她原本以为人家是嫌弃她儿子大。

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事。

但好在最后定下来的是秦鸢。

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。

“行吧,”顾老夫人没再宠着顾宝珠,道:“她也该定下婚事了,该收收性子了,再这么着,我都头疼。”

男儿还好说,这女子嫁人可就相当于重活一回。

在娘家时再得意,去了夫家都得一切重来。

可不能再惯着。

顾老夫人突然道:“让宝珠跟着鸢儿学学可还行?”

顾靖晖愣了愣,道:“那儿子去探探鸢儿的心思。”

他倒也不一口应承下来。

这一点,顾老夫人很满意,点头道:“你去问问,若是鸢儿不愿意,这件事就不提了,只能怪宝珠自己没福气。”

顾靖晖应了一声,就想走。

顾老夫人喊住他,道:“你好好问问鸢儿那个故事怎么回事,我想听。”

“儿子知道了。”

顾靖晖走了之后,顾老夫人把守在外面的容嬷嬷喊了进来,道:“方才晖哥儿喊我娘了。”

容嬷嬷惊讶地问:“老夫人哄了侯爷这么多年,他都没喊,这怎么就喊上了。”

“我瞧着他是急了,喊着娘求我帮他拿主意呢。”

顾老夫人哈哈大笑。

“这个儿媳妇真是选的好,鸢儿天天喊我娘,晖哥儿没几天就也跟着喊上了。他小小年纪就一板一正的,几岁就不喊娘了。”

容嬷嬷道:“侯爷还会撒娇了。也是,侯爷小时候也爱撒娇的,被老侯爷训了之后,就变了。”

顾老夫人道:“可别提那个老东西扫兴了。”

容嬷嬷笑笑,道:“侯爷是被风轩阁惹怕了。若是以前……”

若是以前,顾靖晖一定会黑着脸,闷头扛着。

提起风轩阁,顾老夫人兴头又来了,道:“那女人一来,我就知道她是个心思多的,却没想到她还敢动这种心思。白雀又被她拉拢了,好些事情都瞒着我们,竟然差点让她得手。”

容嬷嬷道:“白雀的心思歪了,以后还是让她去庄子上吧,不然就许了人家,到外面伺候算了。”

顾老夫人点头。

赵娘子是恩人的妻子,带着孩子寄居在侯府,重不得轻不得,若是怠慢了,传出去只怕会污了侯爷的名声,让人误会他不记恩情。

可若是这么留着,不知道还会弄出来多少事情。

只有千年做贼,哪有千年防贼的。

顾老夫人问容嬷嬷:“我记得跟着白雀一起去的还有个丫鬟叫紫荷,后来怎么就不见了?”

容嬷嬷想了想,道:“紫荷去了没多久,就说娘老子病了,请了假回家照料娘老子,当时老夫人还给了恩典的,赏了她银子和半根人参。”

顾老夫人道:“让人去问问,她娘老子病的如何了,若是好了,就早些回来伺候。”

容嬷嬷点头。

这时若突然安排人进去,反而惹得赵娘子生疑。

紫荷确实恰当的多。

“老奴让秋菊去看看,那孩子做事细致体贴,紫荷若是回不来,也可问些别的。”

顾靖晖得了顾老夫人的话,心中烦恼全都放下,大步赶回梧桐苑去寻秦鸢。

“三哥,三哥。”

顾靖晖停住脚步,就瞧见面上几道抓痕的顾靖钧从太湖石的假山背后绕了出来。

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”

顾靖钧素来讲究,如今面上顶着几道抓痕不说,身上的衣衫也皱皱巴巴,还有污痕,不晓得在什么腌臜地方滚过似的。

“哎,别提了,”顾靖钧伸手,问:“三哥,能否给我借点钱?”

顾靖晖正要伸手去怀中掏银票,却又停住:“你借钱做什么?”

顾靖钧急道:“好三哥,你别问了,我得了钱就马上还你。”

“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借。”

顾侯爷担心六弟犯了浑,真要从他这里借钱去买弹琵琶的清倌人。

那到时候顾六夫人还不得上门来哭?

他老娘也不会饶了他。

“三哥怎会如此小气?”顾靖钧素来软和的声音拔尖了,有些刺耳地道:“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去找娘哭诉了?不然三哥不会这么对我。”

顾侯爷也不瞒着,道:“可不是,你夫人哭了好久,说从昨晚一直哭到现在,说你才纳了个行院的角儿,又要买个会弹琵琶的,母亲一大早被闹的头疼,还是你嫂子去了才哄住。你儿子都有几个了,还这么浪荡,我可不能再纵着你。”

顾靖钧恼道:“三哥你不能只许自个放火啊,你有了天仙似的三嫂还不是想纳姓赵的入府,都是男人,为何就不帮我呢。”


可偏偏这时乐队吹吹打打起来,汉子们开始大把撒钱,天空下起了铜钱雨,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哄而上,口中喊着各色吉利话。

新娘子的答话就淹没在了这片嘈杂之中。

定北候府在城北,和其他勋贵们聚居,而林子奇则居住在城东,那里大多是些平民百姓,两队人马在街口分道扬镳。

秦鸢坐得腿都麻了,脑袋被晃晕了,才到了定北候府。

红叶也累的不轻,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。

定北候府乃是太祖下令敕造,占地甚广,府门处还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门楼,十分气派。

红叶和翠茗两人都打起十二分小心,生怕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。

秦鸢却并不在意,前世她也来过定北候府几回,知晓顾家的底细。

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,世代镇守塞北之地。

顾老夫人生了四子,三个死在了沙场上,只余了顾靖晖一个。

府中如今管家的是庶子顾六爷的夫人徐氏,被称为顾六夫人。

顾六爷比顾靖晖小些,几个孩子已在国子监读书了,他生来体弱,一直留在京城,被顾侯爷护着,没上过沙场。

前世,顾侯爷和秦婉夫妻不和,没有生出嫡子来,那名爱妾也没有生子,顾侯爷身边只有两名义子侍奉,最终继承定北候爵位的应当是顾六爷之子。

秦鸢闲来无事时经常将前世听来看来的那点事反复思量。

前世秦婉和顾侯爷闹的太厉害,顾老夫人不喜,秦婉被顾六夫人排挤,度日如年。

她可不能再陷到这个困境中去。

接亲的仪式繁琐,秦鸢前世已经经过一遭,倒也不急。

最终,一只大手掀开了轿帘,将红绸带的一头递到了她的手上。

这是顾靖晖的手。

秦鸢的小手被他握了一下,肌肤顿时一阵战粟。

顾靖晖的手温暖干燥,充满了力量,和林子奇大有不同。

秦鸢平静了呼吸,由着红绸牵引,绕过回廊,走入厅堂,再由着司仪和喜娘的安排,拜了天地入洞房。

洞房里喧哗一片,已经围了许多人,叫嚷着要看新娘子。

秦鸢被扶着端坐在撒了五色果子的床帐,等着顾靖晖揭盖头。

“三伯,我们要看新娘子。”

小孩子也来凑热闹。

接着,她的盖头被揭了三次,最终被秤杆挑起,放在了一旁喜娘端着的托盘上。

这三揭乃是按照古礼来做的,很是认真。

看样子,顾靖晖很重视这门婚事。

秦鸢的心就定了下来。

她缓缓抬起头,一张浓墨俊秀的脸便映入眼帘,轮廓鲜明的侧颊和下颌处有着青色的须茬,增添了些许英气。

这是年轻时的顾侯爷,的确长的很俊,听说他年轻时上战场要戴面具,后来留了大胡子,以增威严。

想必是为了成亲,顾侯爷将胡子刮了。

秦鸢一双如雾中寒星般的眸子对上了顾靖晖的眼睛,那双眼黑如点漆,亮如宝石,深深地将她吸了进去。

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。

盖头揭下来时,新房里顿时寂静无声。

众人皆被这美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
男子们无不艳羡顾侯爷的福气,女子们则是被一身华服的秦鸢镇住了。

未嫁的女子谁不想也这么美,已然出嫁的难免不会回味自个出嫁时的穿着,暗暗在心中比较。

出嫁之日,是每个女子最难忘的日子,那一日的穿着打扮会被她永远铭记。

顾靖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,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,道:“都走吧,去吃席喝酒。”

众人簇拥着顾靖晖去了外厅吃宴,女子和小孩子们留在新房陪着秦鸢说话。

男人走开了,女子们说话就放开了许多。

来做陪的都是顾家的亲朋好友,秦鸢微笑着听她们说话,从中仔细分辩她们之间的关系。

等到众人都和秦鸢说过话了,顾六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好听的话,大都是夸她美貌和家世,又旁敲侧击她是否在家中掌过中馈,可有经营店铺。

秦鸢明白了,这位顾六夫人是试探她的斤两来了。

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闲话,一旁突然有人道:“六夫人管家多年,府中上下没有不听她的,若是夫人有什么事,尽管问六夫人便是。”

秦鸢转目望去,这是个穿着一身素色,鬓边还带着朵白花的妇人,年纪大约二十五、六的样子,虽不美艳,但也有几分姿色,瞧着娇憨无害,会让男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。

但她的眼神却并不那么无害。

秦鸢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喜,皱眉问:“六夫人,这位是谁?方才怎么没有发现她在这里?”

主人家办着喜事,戴孝之人就该主动避开。

没有见着这般主动往上凑的,还生怕发现不了她,这是要欺到脸上来。

这要是都能忍,她就不是秦鸢了。

原本围坐着说话的妇人们撇头看向那妇人,面上神色各异。

顾六夫人并不敢托大。

秦鸢年纪再小,辈分放在这里,顾六夫人忙道:“三嫂,叫我一声六弟妹便是,这位是三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,她……我们都叫她赵娘子。”

一脸不好说的样子。

秦鸢明白了,这就是顾侯爷从塞北带回来女人,听说还有两个孩子。

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不在这新房里。

她笑道:“六弟妹,今儿是顾秦两家大喜的日子,为的是永结秦晋之好,处处都要好兆头。这位赵娘子按礼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,她可能从塞北来,不知我们京城的风俗,顾侯爷是个男子心粗,也顾及不到这些。不知六弟妹怎么想?”

顾六夫人的脸顿时白了。

“我……我。”

旁边一位年纪略长,面目和善的女子接话道:“赵娘子的确不合适在这里,她这身穿着对主家着实有些冲撞。”

顾六夫人连连点头:“三嫂,这都是我的不是,我立即请她离开便是。”

赵娘子满脸不悦,道: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我好心巴巴地来道贺,新娘子岂有如此对待客人之理,可见这侯府是容不下我们了,还是要侯爷给我们评评理才好。”

秦鸢沉着脸,懒得和她说话,只看着顾六夫人。


顾侯爷闻言连忙笑着道:“嬷嬷在说什么笑话,鸢儿性子软和,怎会和七妹、六弟妹有争执?”

听了这话,容嬷嬷忍不住笑了,连忙道:“侯爷听小丫头学一遍就知道了。老奴可不是来告状的。”

顾侯爷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,他将食盒放在桌上,打开一看,是碗莲子羹,看来容嬷嬷送东西来是假,让他听秦鸢说了什么才是真。

他转过脸,对小丫鬟扬了扬下颌,狭长的眼睛微眯,道:“说罢。”

小丫鬟因着记性好的缘故,今儿在主子面前好好露了脸,听见侯爷吩咐,更打起十二分小心,一句一句复述出来不说,还把每个人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。

听完,顾侯爷脸上风去云散,心情甚好地赞了一句:“上房还有这么伶俐的小丫头。”

容嬷嬷笑着道:“侯爷若是瞧上了,问老夫人要来便是,梧桐苑还有好多坑没填满,这丫头记性好,人又机灵,将来肯定得用。”

小丫鬟眨巴着眼,一脸期盼地瞅着顾侯爷。

顾靖晖推脱:“我从未要过丫鬟伺候,这得让夫人瞧瞧,若是她看上了,就让她讨了留在身边。”

容嬷嬷颇有些意外。

顾靖晖解释:“内宅的事都是夫人做主,我总不好插手。”

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

秦鸢管理梧桐苑还没出过纰漏,他不好插一杠子。

容嬷嬷便道:“那侯爷得空了问问夫人。”

顾靖晖问:“这小丫头是嬷嬷什么人?”

“她是老孙家的闺女,才从庄子上选上来的。”

顾靖晖点点头,“老孙,我知道,最老实不过,竟能养得出这么伶俐的小孩儿。”

他又问那个小丫鬟,“你叫什么?多大年纪了?可曾读过书?识字吗?”

小丫鬟立即脆生生地回答:“回禀侯爷,奴婢叫小红,八岁了,未曾读过书,爷爷教着识了百来个字。”

奴婢能识得这么多字也够用了。

顾靖晖嘱咐两句:“以后夫人去上房,你机灵着点,知道么?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顾靖晖看了眼顾十六。

顾十六连忙掏出块碎银子,递给小丫鬟,道:“侯爷赏你的。”

小丫鬟没接,先看向容嬷嬷,见容嬷嬷点头,这才收下,接着手脚利落地给顾靖晖磕了个头,“谢侯爷赏赐。”

“这礼行的不错,”顾靖晖又夸了小姑娘一句,这才对容嬷嬷道:“母亲的意思我都明白了,鸢儿年纪还小,以后要劳烦母亲多费点心带着她、护着她。”

容嬷嬷眼露欣慰。

顾侯爷这般说,也不枉她来了这么一趟。

顾侯爷又道:“我以后要常去城外大营,家里的事就多劳母亲费心了,别的也不需做什么,只求多看着她点,若是府里的刁奴不听话,有母亲压着,他们也多顾忌些。”

容嬷嬷都应了下来,又带着小红去给秦鸢磕头,不巧秦鸢去了松涛阁和六夫人议事,这才罢了。

顾侯爷收了面上的轻快,黑着脸问顾十六:“你之前说查到那些流言都是从府里传出去的?”

顾十六点头。

顾靖晖怒道:“我就说在塞北安然无事,一回来怎么就传成这样,赵娘子还说塞北民风开放,男女之间忌讳甚少,而京城又讲究太过,才会如此。现在看来,这明明是有人有心为之。查,你给我再往深里查,看看究竟都是谁的人在往外传。”

若不是秦鸢提醒,他还不知道自家的篱笆早已松了。

顾十六欲言又止。

顾靖晖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,“你还有什么事没说?”

“主子忘了?之前主子不是还交代小的去问成亲那天赵娘子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。”

顾靖晖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,道:“我记得这事,后来总有事耽搁,倒也没再问你。”

顾十六又将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。

顾靖晖的脸越来越沉。

“怪不得,怪不得……”

顾靖晖喃喃自语,最终叹口气,道:“可我总得看在程哥儿和玉姐儿面上……”

不看僧面看佛面。

死去的恩人,两个和他亲如父子的孩子,都让他不得不由着赵娘子予取予求。

牵涉到主子的家务事,顾十六也不敢多言,只能静静站着,等侯爷的吩咐。

好半天,顾靖晖才艰涩开口:“前天夜里的事,口风一定要紧,千万莫要让夫人听了去,免得心生嫌隙。”

顾十六一个机灵。

侯爷不叮嘱,他都不敢往外说,再被侯爷叮嘱这么一句,他晚上睡觉都不敢说梦话了。

也是……

老夫人听了都气的不轻。

就别提夫人了。

顾十六也替侯爷觉着为难。

“赵娘子若是再命人找侯爷该怎么办?”

顾靖晖一愣,不敢置信地问:“她还能命人来找?”

顾十六道:“骨头断了还牵着筋呢,程哥儿和玉姐儿若是要见侯爷,侯爷是去还是不去?”

两个孩子那么小,娘总会陪在身边,侯爷若是去了,怎么会遇不上赵娘子。

顾靖晖厌恶地皱眉。

“女人的事怎么比打仗还难呢?”

顾十六道:“奴才的老娘说,女人的事都要让女人来办,男人不懂,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夫人。”

“万万不可。”

顾靖晖摇头。

“等我去了大营,找几个军师商议商议。”

他不懂,但他可以问嘛。

身边那些参将们成亲多年,说起御妻之术头头是道,有的娶了七八房小妾,家里也和乐融融。

眼下,正是让他们发挥所长的机会。

顾十六只觉不靠谱。

顾靖晖却已将这件事丢在一边,道:“十六,你也听到了,夫人在旁人面前是怎么维护我的。”

顾十六点头:“夫人心里向着侯爷呢,一点都不许旁人乱说。”

“对呀,她表面上对我去哪儿毫不在意,实际上关心的厉害,”顾靖晖忍不住和顾十六分享:“你还没有成家,等你成家了你就懂了。”

顾十六:“……”

顾靖晖又道:“母亲对七妹妹还是太心软了,她这个样子,日后如何是好?公婆丈夫怎能受得了?得想个法子,让她改改毛病才行。”


这是顾靖晖的声音,暗沉沉的,还带着股莫名的郁气。

秦鸢皱了皱眉,该生气的不该是她么?

新婚夜被抛下的可是她。

只是这话不能这么说,秦鸢抬了抬手。

她的发髻只梳了一半,还有小半如瀑的散发披在肩上,翠茗听话地放下手中握着的发,和红叶二人垂着手、挨挤着从顾侯爷的身侧走了出去。

顾靖晖伫立在屋内,昂藏七尺的身躯朝外散发着冷气和不悦。

像个大冰块似的。

还有点吓人。

秦鸢起身,走了两步,远远站住,乖顺地问:“鸢儿何处做的不妥怠慢了夫君?”

顾靖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瞧。

秦鸢又道:“若是有不妥之处,侯爷说出来,鸢儿改了便是,你我夫妻一体,我自当尽好本分。”

她面上乖顺,话也说得软,但话里却有骨头。

她将夫妻一体总挂在嘴边,就是明里暗里在点顾靖晖,折辱妻子就等于折辱丈夫。

她的本分她尽了,那么顾靖晖的呢?

她倒要看看顾靖晖怎么说。

顾靖晖显然也听了出来,恼道:“你很好,处处都妥当的很,妥当到昨晚你压根不在乎你的夫君回不回来。”

原本还以为赵娘子说了什么让他生气,听了此言,秦鸢到有些惊讶,她问:“昨夜夫君回来了?”

顾靖晖板着脸“哼”了一声。

他面颊、下颌处一片青色,一夜的功夫,胡茬就长出来了许多,眼底倦意甚浓,瞧着像是一夜未睡。

秦鸢道:“可丫鬟们都不知道夫君何时回来的。”

她眼神却似在说,你不是刚才才回来么?

顾靖晖气的轻笑一声,走近几步,俯身压低声音道:“我回来的时候,你们睡的正香,我只好去了书房歇息。”

秦鸢:“……”

顾靖晖又追问:“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去去就回,你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,嗯?”

那“嗯”的一声,带着热气,弄得秦鸢的耳朵痒痒的。

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,轻笑出声。

顾靖晖有些闪神,旋即又恼了起来。

秦鸢不想惹他,便收了笑意,做出胆怯的模样,绞着手指,软软地道:“昨晚那个妇人说得那般严重,我想侯爷只怕要一直守着。再说我初来乍到,没有夫君作陪,很是害怕,只好让丫鬟们进来陪我。为何夫君回来了,也不叫醒我?”

她婉转地说出了自个的处境。

顾靖晖身上的冷气顿时消了大半,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。

他的手很大,指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,当是习武留下的,有些粗粝,刮的她的手痒痒的。

“昨夜,”他咳了几声,又放柔了声音,道:“昨夜是我疏忽了你,我忘了,你还是个小孩儿呢。”

秦鸢垂下头,任由手被顾靖晖握着,有些害羞地问:“昨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书房住着可还习惯?”

“呆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,书房里冷清的很,”顾靖晖的声音更软了。

秦鸢眨了眨眼睛。

又问:“那赵娘子的哥儿可还好?太医说了什么?”

顾靖晖含混地道:“无妨。”

说完,又语气不善地道:“你昨夜到睡得香。”

秦鸢笑着道:“许是太累了,我昨儿一大早就起来上妆,也没敢多吃东西,又在花轿里颠了一路,才到侯府。夫人们陪我聊天,我也都不认识,挨个记她们的名字习性,难免有些疲累。”

顾靖晖叹了口气,道:“文臣家的小姐都像你这般柔弱么?”

这已经是第二次说她是文臣家的小姐柔弱了。

秦鸢反问:“侯府的小姐是什么样子?”

“你很快就会见到了,”顾靖晖道:“我那个妹妹可调皮的很,母亲也不怎么管她,由着她胡闹。你这个做嫂嫂的以后可要教着她点,好好收敛脾气,免得以后嫁到别人家中,被人嫌弃。”

秦鸢抿唇笑,不接话。

顾靖晖这话算是在夸她吧?就当是吧。

他的那位妹妹,和顾六爷顾靖钧是同母兄妹,老侯爷的遗腹子,自然也是向着顾六夫人的。

听顾侯爷的语气,和这位庶妹也很亲近。

秦鸢抽出手,道:“侯爷赶紧梳洗一番,我们该去敬茶了,迟了会被人笑话。”

等顾靖晖应了,秦鸢才将翠茗唤进来继续梳发,又命红叶去叫小厮,给侯爷准备梳洗的用具。

见秦鸢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顾侯爷,两人都松了口气。

顾靖晖身边一直跟着的是小厮顾十六,侯府的下人们大都是家生子,到了一定的岁数进来当差,会被主子赐名。

顾靖晖懒得想名字,都是用数字代替。

以前顾十六管着侯爷的吃穿用度,如今侯爷已成亲,他不方便入屋内伺候,就细细地将侯爷的习惯、东西放在那里都说了一遍。

“侯爷在塞北都是和军士们一起吃喝,习惯了亲力亲为,日常用的东西也少,都收在了西边厢房挨着北墙的几个箱子里,以后就交给姑娘费心了。”

红叶去了西厢房捡出来侯爷敬茶时要穿的衣裳,又将折痕熨平,选好了香囊荷包这些配饰,这才捧入内室。

这时,秦鸢的头发也已梳好了,翠茗打开了妆匣,里面摆着各色发饰,让秦鸢挑选。

秦鸢想着花钗昨日已经戴过,今日到不好再戴了,给婆婆敬茶,要打扮的规矩、隆重,但又不能太过。

“就用那套玉石花梳吧,在配上金步摇也可以了。”

秦鸢对着镜子看翠茗插发饰。

顾靖晖就双手放在脑后,靠在榻上,盯着秦鸢看。

红叶瞧着,竟有恩爱夫妻的样子在了。

谁知道这两人昨夜压根没圆房呢。

红叶又忍不住在心里暗啐那个赵娘子。

若不是这个贱人作怪,小姐和姑爷不晓得有多恩爱。

红叶捧着托盘,将衣饰献上,“侯爷,这是奴婢配好的衣饰,您可要现在换上?”

顾靖晖点点头:“先放在一边吧。”

等到秦鸢的发饰都插好了,起身又照了照,顾靖晖才道:“夫人替我换衣吧。”

秦鸢:“……”

红叶:“……”

不是说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吗?

再这么折腾下去,去敬茶就要晚了。


秦婉道:“原来定了的,男方悔了婚事,婆母说等到林子奇中了进士,也好帮着表妹在国子监的同门中寻摸个好的。”

崔氏笑了笑,“你这婆母还挺会盘算。”

秦婉道:“这样也好。她嫁的好,日后子奇也多个帮手。”

崔氏道:“什么表妹表哥的,你可要小心着些,别弄出些别的什么事。”

秦婉一撇嘴:“子奇心里眼里只有我,怎么会,他可不是那种人。表妹是乡下来的丫头,能有几分见识,能比得上我么?”

那种人?

顾侯爷那样的?

崔氏在心里叹息。

知道和女儿也说不通,再说下去不过是让女儿生气,就笑着道:“今日他们在外面吃,我们就在里面吃,你吃了再和姑爷一起回去。这才几天没见,就瘦了些。”

秦婉抱怨:“子奇的老娘真是难缠,吃饭都要讲规矩,我自个花钱买些东西来吃,她都要拦着,一桌子菜没几样能吃的,她还说子奇读书辛苦,要先紧着子奇吃。子奇说了几次,她就哭。”

崔氏皱着眉头,道:“你不是说亲家母最是和气好相处吗?”

秦婉道:“她倒也不大声大气说话,只是哭个不停,子奇就会求我稍稍忍让些,说会对我好的,以后再好好报答我。”

崔氏:“……”

一口都吃不下去了,怎么回事。

外面,酒过三巡,秦祭酒话开始多了起来,说起来了庆封杀崔杼的事,道:“齐国的权臣崔杼丧妻之后娶了个二婚夫人叫棠姜的,两人生了个儿子之后,就想把家业留给小儿子,想废了前妻生的两个嫡子。棠姜和前夫生的儿子也被带到了崔家,和棠江的弟弟很受崔杼的重用,联合起来将两个嫡子逼的没了活路,就和庆封联合起来,要夺回家业。”

顾靖晖惊问:“那后来呢?”

秦恒连忙道:“大姐夫,这个我知道,我在外舍读书,学过的。”

秦祭酒笑着考校儿子,道:“那你给你大姐夫说说。”

“庆封当时忌恨崔杼得了权柄,想干掉崔杼,见他家出了内乱,自然高兴,就借兵给崔杼二子,趁崔杼会见棠姜的大儿子和弟弟时,杀了二人,崔杼逃去求庆封帮忙,庆封又派人带兵冲入崔家杀了二子,棠姜自尽身亡,棠姜的小儿子恰好在外,才保全了性命。崔杼千恩万谢地回了崔家,才发现家臣全部跑光了,棠姜也死了,这才知道中了庆封的毒计,但报仇无望,就自尽身亡了。最终还是小儿子偷偷溜回来,安葬了父母后,逃亡别国。”

秦恒侃侃而谈,顾靖晖如遭雷击。

秦祭酒道:“你说的不错,棠姜过于貌美,齐庄公因着爱慕棠姜,两人私会,也被崔杼杀了。后人都说崔杼娶了棠姜,崔家就注定要亡。”

林子奇皱眉,他不明白怎么说起了这个故事,便也插了句:“崔杼原本是去哭丧的,看到了遗孀棠姜,就动了心思,这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。他续娶棠姜到也罢了,只是不该将棠姜和前夫生的儿子也带到崔家,棠姜生了小儿子,里应外合,前妻生的嫡子自然就危险了。”

这话也算是中规中矩,世人都是这般说的。

顾靖晖却问:“这怎地说?”

林子奇奇怪地看了眼顾侯爷,道:“棠姜前面生的儿子岁数大,得了崔杼的重用,自然希望崔家的家业都落在同母弟弟的手中,这样才能长久富贵。他和舅舅两个已经有了势力,又能和棠姜联合起来在崔杼的面前说两个嫡子的坏话,崔杼为了棠姜连齐庄公都能杀,又怎能不昏头废嫡立庶呢?”

顾靖晖突然拍案,大叫道:“世上竟有这样的事,竟有这样糊涂的人。”

秦祭酒呆了呆,突然明白了什么,笑着又给顾靖晖斟酒,道:“来,来,来,贤婿喝了这杯酒,你若是喝了,我还有故事说哩。”

顾靖晖一饮而尽。

秦祭酒又让儿子给大姐夫斟酒。

顾靖晖又一饮而尽。

秦祭酒看了眼林子奇。

林子奇会意,也笑着说要敬姐夫。

顾靖晖也不推辞,连饮三杯,也只是面上略红了些许。

林子奇看顾侯爷狂饮如喝白水一般,真想不明白,秦鸢是怎么和这样粗俗的男人相处的。

这种小学的童子都知道的事,顾侯爷却一点都不知晓。

从秦鸢与他和的诗,帮他抄批的策文来看,秦鸢的才华不俗。

而顾侯爷的能耐都在棍棒刀枪上吧。

这可真是巧妇偏伴拙夫眠。

林子奇有些惋惜,又有些说不清楚的遐思在内心蔓延,他突然出声道:“大姐熟读史书,大姐夫日后可多多询问大姐,定不会差了。”

秦祭酒看了他一眼,笑着道:“子奇这就不知道了,鸢儿和侯爷小夫妻闹着玩,出了这题来难他呢。”

林子奇喝了口酒,叹道:“大姐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。”

秦恒道:“大姐是我们之中最会读书的,思远堂兄说大姐若是个男子,只怕也能中个举人的。”

秦祭酒看林子奇的眼睛有些红了,耳朵也红彤彤的,连忙笑着道:“你小孩家家的懂什么,你思远堂兄这是开她的玩笑呢,举人那么好考?举国也没有多少个呢,鸢儿也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,多看了几本书,她记性好,你们这点到真比不上她。”

林子奇又喝了口酒,再不言语了。

顾靖晖得意地点头,“鸢儿聪慧过人,深明事理,是岳父大人教的好,我娘天天夸她,说能取到她真是我的福分。”

这句话,震的林子奇的酒杯掉到了地上,碎成了片。

“傻小子,快去扶你二姐夫出去转转醒醒酒,他酒量浅,不能多喝,”秦祭酒赶忙吩咐。

秦恒还想听大姐夫和父亲说话,但也只能嘟着嘴扶着林子奇出去。

顾靖晖看向林子奇的身影,眼中大有深意。

侯府上房。

顾老夫人也被这个故事惊的不轻,待秦鸢走后,对容嬷嬷道:“古人已犯过这样的错了,咱们可不能再跟着犯蠢,这读书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,一点点事情都能想的深远。财帛动人心,更何况是侯府的富贵,赶紧将紫荷劝回来,把白雀撵出去,这种事可讲不得半点情分。”

还得赶紧想个法子将赵娘子和那对龙凤胎送走才好。

再等她就要睡不着觉了。




秦鸢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。

她试探着舀了碗汤,推到他手边。

顾靖晖看了过来,眼神更加柔和,唇角微勾,接着也为她舀了碗鸭肉笋子汤,还夹了筷鱼肉,放入她面前的瓷碟。

“你这么柔弱,多吃点肉,也多长点肉。”

顾靖晖似是不经意地说。

秦鸢应了一声,夹起那块鱼肉放进了嘴里,仔细品味。

侯府的厨子手艺不错,做得很鲜。

她本就喜欢吃鱼虾,含笑对顾靖晖道:“做的不错。”

见她吃的香甜,顾靖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些许,又夹了一筷子给她。

“鸢儿……”

顾靖晖开口似要说些什么,院子里响起了动静,守在外面的顾十六问: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

一个又字就很灵性。

秦鸢瞟了眼窗外。

“我也是没法子,小主子不吃药,哭着嚷着要见侯爷,说要父亲哄着才肯喝药。”妇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,似乎很感为难。

顾靖晖放下了手中的箸,看向秦鸢。

秦鸢不做声,只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对话。

顾十六似乎有些为难,道:“侯爷正在和夫人用膳,你也在府里呆了有段时间了,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。”

“劳烦十六兄弟帮着通禀,耽误了小主子的身体,谁也担待不起。”那妇人软硬兼施。

红叶人已经撵了出去,道:“又是你,呵呵,我想也是没别人了,每次都掐着点上门请侯爷,连顿安稳饭都不让人吃。”

语中的嘲讽让人无法忽视。

秦鸢咳了一声,道:“红叶,回来用膳。晚些还要将嫁妆入库,明日要回门,忙得很呢。”

言下之意,搭理他们作甚。

要不要去是顾靖晖的事,关她们什么事。

红叶气鼓鼓地应了一声。

那妇人干脆在外面大声道:“侯爷,小主子闹的厉害,赵娘子也没法子哄他吃药,玉姐儿也想父亲了,说好几天没有见到父亲,想出去玩。”

秦鸢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,看向顾靖晖,问:“侯爷,您要换了衣裳过去吗?”

顾靖晖:“……”

最终,顾靖晖还是硬着头皮道:“我还是去看看,程哥儿以前在我身边长大,回到京城后和我疏远了,孩子还小,有些不习惯……”

秦鸢道,“那侯爷就去吧,侯爷别忘了,明日我要回门。”

她的声音依旧柔和,却让顾靖晖莫名有些慌张:“鸢儿,我会早些回来,你不是整理完了嫁妆,还要交接梧桐苑吗?我答应你的事,不会忘的。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,我更是记在心里。”

秦鸢起身,笑着道:“侯爷早去早回。”

顾靖晖似是松了口气,点头道:“好。”

等顾靖晖走后,秦鸢又坐下,细嚼慢咽。

红叶一掀帘子,进来道:“小姐,姓赵的这么勾着侯爷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侯爷的什么人,那个婆子一看就没安好心,什么又是想念父亲了,又是好久没有出去玩了,这明明白白就是想让你和侯爷离心。”

秦鸢浑不在意,笑道:“你在逗什么乐子,侯爷的心都不在我这里,离什么心?

“赵娘子是他恩人的遗孀,又在塞北朝夕相处,我在侯爷心中哪有他们母子亲近。她几番在我头上动土,你看侯爷可曾说过什么。

“就算侯爷名声、脸面都不在乎,非要收了赵娘子,我又能如何,你费心琢磨这个女人,气的上蹿下跳的,到不如帮我好好经营嫁妆。”

红叶恨声道:“小姐,你也太好脾气了。”

秦鸢慢悠悠地道:“快吃饭吧,都快凉了。”

有脾气能让她吃好睡好过好还是怎么的?

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,但顾靖晖自幼习武,耳聪目明,虽已走到了院门,却依旧听的一清二楚,他黑着脸,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,在门口站了一会儿。

顾十六以为侯爷忘了什么,就听见顾侯爷冷声问:“十六,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?”

打听到是打听了,只是……

顾十六犹豫地看了眼身侧跟着的婆子,道:“禀侯爷,是打听清楚了,但……”

顾靖晖的脸色更冷了,道:“等回来再讲。”

秦鸢用过了午膳,惬意地小憩了片刻,这才起身重新梳头,换了衣裳,看看日头已经偏斜,她问:“嫁妆都已经入库了吗?”

翠茗道:“已经造册入库了,守库房的老胡和我对了册子,画了押。”

“嗯,”秦鸢问:“侯爷可曾回来,或者可曾带信回来?”

翠茗嘟着嘴道:“没有。”

秦鸢想了想,笑着道:“看样子小公子病重的厉害,侯爷一时半会回不来了,不如我去找老夫人坐坐。”

翠茗不明所以,问:“小姐,你说的是真的?”

秦鸢点点头,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
老夫人可是财神爷,大气阔绰,她费心思抓顾侯爷的心,还不如去抓老夫人的心。

若是有了老夫人做靠山,她以后的日子还用发愁吗?

随便赵娘子和顾靖晖去折腾吧。

打定主意,秦鸢又喊了红叶,三人沿着旧路去了上房。

顾老夫人听说秦鸢来拜见她,吃了一惊,问容嬷嬷:“这是怎么回事?她一个新娘子不在梧桐苑好好呆着,怎么到来找我了?”

容嬷嬷狐疑地回答:“莫非侯爷又……”

顾老夫人叹口气。

“你去打听打听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容嬷嬷打听消息去了,顾老夫人就让身边的大丫鬟秋菊来接秦鸢进去。

秋菊打了帘子出来,就瞧见新入门的侯夫人带着两个陪嫁丫鬟,站在水榭处,悠哉悠哉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。

风吹起她耳边的鬓发,水榭边的树荫遮住了部分阳光,在她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,那张如玉的小脸上笑意盎然,令人见之忘忧。

秋菊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。

这位侯夫人真是貌美。

怪不得老夫人喜欢,今儿一高兴,将藏了多年的翡翠玉牌都拿了出来。

秋菊走了几步,秦鸢瞧见了她,就带着两个丫鬟朝她迎了过来。

秋菊心想,这位侯夫人倒是和善,不摆架子。

“侯夫人,老夫人请您进去说话。”

秦鸢笑着应了,跟着秋菊到了内室,顾老夫人拉着她,一脸慈爱地问:“你不陪晖哥儿,怎么又来看我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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